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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3章 晉江獨家73 [VIP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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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3章 晉江獨家73 [VIP]

謝不倦在許知霧的床邊坐下來。

她的被褥裏頭窸窸窣窣的, 不知道在做什麽,很快,她的手從被褥底下鉆出來, 悄悄地拉住他的。她大概有些開心, 牽上了手便偷偷笑了兩聲。

“我小時候想要哥哥哄我睡覺, 娘親還訓了我,說哥哥也還是個孩子, 不能鬧你。”

謝不倦也笑。

只有許父許母拿他當孩子了。

他作為皇子時,沒有成人孩童之分, 上至父皇,下至百姓, 誰也不會將他視作一個不知事的孩子。

因此他到駢州之後,才真正地過上了尋常孩子的生活,和少年們去書院上課,偶爾還能從許父那裏得到一些小禮物。

“說起來,爹娘什麽時候才能調到京城?是不是很難找到人接替駢州刺史?”

謝不倦搖頭,“倒不是很難有人勝任刺史, 而是朝中從三品以上官位有其定數, 不能平白添個新的。也因此,一個蘿蔔一個坑, 原來的蘿蔔不挪走,父親就沒有位置。”

許知霧被蘿蔔的說法逗得咯咯直笑,又很快低落起來,“哥哥, 那爹爹豈不是很難調到京城來?”

“阿霧, 此事能成。”

實際上, 謝不倦已經盯上了一個位置, 如今的戶部尚書已然年邁,致仕就在近日了。這位置好在比刺史高半品,不算辱沒了許父,且他在駢州做百姓官做的時候,戶部事務這一塊也是擅長的。唯一一點不好的事,老尚書底下的兩個侍郎為這位置鬥得正兇,都不是省油的燈。

不過此事還未完全定下來,謝不倦暫時不打算對許知霧說。

“不僅我想爹爹娘親了,阿嫻好像也想呢,她打算回去了。”許知霧側過身朝著謝不倦,手蜷進他的掌心裏,“阿嫻的婚期就在年底,到時候我是一定要回去看她成親的,哥哥去不去?”

“盡量,若手頭沒有要緊事務,哥哥便陪著阿霧一道回去,可好?”

許知霧彎著眼睛點點頭,想起什麽,又說,“還有魏雲蕭,也不知道他是怎麽了,突然跟我說,這兩天就要搬出去了。他都在這裏住這麽長時間了,怎麽突然要搬出去?”

謝不倦回想起在長廊上碰見魏雲蕭,他那時候的眼神確實有幾分不對,頓時雙眸微瞇,明白了什麽。謝不倦下意識摩挲著許知霧的手背,溫聲道,“魏公子是阿霧的好友,或許是覺得和哥哥隔了一層,住久了不好意思吧。”

許知霧一想,確實很可能如此,遂不再想魏雲蕭的事情了。

她轉而問起謝不倦的兩個妹妹來。不過她羞於直接問,便一手扣著床單,假作不經意一般提起,“今日兩位公主送了哥哥生辰禮,哥哥喜歡嗎?”

謝不倦沒有立馬回答,反而瞧了許知霧一陣,笑了,“阿霧想知道哥哥和她們關系親不親近?”

許知霧被說中,頓時紅了臉。

而坐在床邊的哥哥背對著微弱的光線,面容隱沒在黑暗之中,卻好似能瞧出他是在回想著什麽。

“之前哥哥是不是告訴過阿霧,當年我離開京城前往駢州的時候,她們二人才生下來不久?”

許知霧點點頭。

“那段時間是我在宮中過得最不愉快的時候。”謝不倦緩緩道來,“從前總以為,父皇深愛著母後,哪怕母後走了這麽多年,他還是愛著母後,不願再碰其他人。可是後來,兩個公主誕下了,都是低位嬪妃所生。我為此與父皇置氣,直到被送出宮前夕,我還氣著。”

許知霧捏了捏他的手。

“後來我在駢州長大,直至今日,已然並不在意這件事了。”謝不倦笑著摸了摸許知霧的腦袋,“哥哥沒事。阿霧,哥哥是不是不曾與你說起過父皇與母後的事情?”

“母後是當朝太師之嫡長女,比父皇要大上一歲,太師以為身為女子應當恭順柔弱,可母後面上溫順,卻喜看權謀兵書,很有自己的主意,太師發現了,認為她生有反骨,時時訓之,也更喜歡聽話的嫡次女。母後因此與家中並不親厚。”

“先帝下召為年幼的父皇擇選伴讀,太師便有意讓姨母去。然而,父皇不知從哪裏聽說過母後,欽點了她參選。那一年,母後九歲,考中伴讀,從此在宮中長大,父皇親近她,私底下稱呼她為‘阿姊’。”

許知霧沒想到她會聽著兩個長輩的故事聽得津津有味,她也不打斷哥哥,只這麽靜靜地看著他。

“父皇與母後二人的性情截然相反。父皇貪玩,不愛讀書,總要人逼著才能讀幾頁,母後卻早早地將伴讀要學的功課悉數學會了,在父皇的授意之下,還看了父皇要看的書,母後那時候並不知道那卸都是帝王之學。父皇讓母後幫著做功課,母後甚至會仿著父皇的字跡,叫人發現不了……”

“……後來父皇開始處理朝政,常常覺得棘手,也有母後從旁相助。因此母後剛走的那一兩年,是父皇最難的時候,我曾看到父皇的長案上奏折堆成山一樣,高得幾乎將父皇全部擋住了,父皇躲在後頭抱著碧玉酒壺在哭,喊著‘阿姊’,說他很累。”

許知霧聽得擰起了眉,好似也體會到了其中的心酸滋味。

“殷家妄言父皇在潛邸之時碰了他的女兒,我自然不信,因為父皇的全部愛意都給了母後。也正因此,晗晗的出生,對十二歲的我而言,無異於信念坍塌。那時候我覺得父皇背叛了我,我怨他。不巧,他又親手給我端來了迷湯,送了我一個恐怖的夜晚,此後六年再無聯絡。”

許知霧心揪起來,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。

於是攥緊了哥哥的手,喊了他一聲,“哥哥。”

“阿霧,哥哥沒事。現在早已想通了,否則不會來女席收下晗晗與晴晴的生辰禮,她們二人一直覺得我厭惡她們,從來小心翼翼待我,並沒有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。”

許知霧松了一口氣,可她又聽哥哥說,“父皇不過是放下了,只在偶爾的時候才會想母後一下,這無可厚非。從前是我太介意,現在不了。”

她忽然不知道這算不算一件好事了。

哥哥不介意了,可他不曾說出“原諒”二字。

或許還是怨的,只是不願再去計較,便不管了。

“哥哥,年關那件事,哥哥怨他嗎?”

兩人知道這個“他”指的是誰,謝不倦幾乎不曾思考便搖了頭,“我與他在意的事情不同,他往日吃力的時候太多了,總想要做一個看上去很輕松的人,我無所謂,都為了大乾太平罷了。他能信任我,幫我疏通關節已經足夠,要知道那一日他將禁衛軍交到我手上,我若起了異心,他逃不了。”

謝不倦說完,輕咳了一聲。

許知霧連忙掀開被子下床,給哥哥倒了杯溫熱的茶水潤潤嗓子。

她說起來是為了醞釀睡意,現在卻越來越精神,恨不得聽到大天亮。

謝不倦飲下茶水,擡眸瞧了眼赤著腳踩在軟毯之上的許知霧,放下茶盞笑了一聲,氣氛頓時有了點微妙變化。他道,“前些日子父皇給我的補湯裏加了點料,這事我倒覺得比年關那一次過分多了。”

“不論如何,他賜的藥,我再也不喝了。”

許知霧想起那事,面色也稍稍不自在,在軟毯上蜷了蜷腳趾。

“殷相拿捏他,還曾抱著那個孩子湊到父皇面前,讓那孩子喊他‘皇爺爺’,父皇氣悶不已,沒有訓斥殷相,倒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。”

謝不倦忽然頓了頓,而後嘆了一口氣,低聲道,“那一晚我不止唐突了阿霧,還想了一些別的。理智褪去的時候,我想,父皇無能,怎麽也不敢動殷家,不若將他架到太上皇的位置上,我再來出手收拾殷家。正如過去三年裏,父皇常常畏首畏尾,生怕走錯一步江山傾覆,實則許多時候都是他憂慮過度,真正走出這一步後,便會發現什麽事也沒有。從前是母後為他出主意,在背後支撐他,在他不敢走的時候推他一把。”

“我也是在過去三年裏,越來越感覺到父皇或許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還是沒能做明白,也就越來越想取代他。”

許知霧不意哥哥跟他說這些,刻意誇張得倒嘶了一口氣,而後忍不住笑出來,只當哥哥的話裏泰半都是玩笑,“看來哥哥當真是被氣得狠了。”

“嗯,那一次確實氣極。我早晨醒來之後,就打消了這個念頭,畢竟如今黑甲軍尚不夠壯大。”

“?”許知霧愕然得歪了歪腦袋,打消念頭的原因竟然是還打不過皇上嗎?

她是不是對哥哥和皇上之間的父子情有什麽誤解?

“打消念頭之後還有些後悔,如果年關大宴的時候能想明白就好了,畢竟那確實是一次良機。”

看著微光中許知霧怔楞的樣子,謝不倦笑著將她拉近了些,“阿霧嚇著了?”

“沒有,就是很意外哥哥會說這些。”

謝不倦直直地看著他,認真道,“哥哥有幾分野心,不是早便告訴阿霧了麽?”

“?”

“阿霧應當早就發現了,明月閣此時雖在府上的偏僻處,但在父皇曾在潛邸之時,明月閣是太子府的中心,是名副其實的一顆明珠。曾經父皇與母後正是住在這裏的。”

許知霧當即感興趣地問,“當真?就是我們現在腳下的這一片?”

謝不倦點頭,“沒有分成兩間,那時候是一整間屋子,床榻擺在正中央。”

他伸手指了指,“阿霧現在這一片是母後的梳妝臺,她的書架與畫缸都在這裏。”

許知霧便四下瞧了瞧,想象了一番哥哥的娘親尚在時生活在此處的場景。

明月閣不僅藏著哥哥的野心,更有他的柔軟之處。

她能聽得出,哥哥對皇上有愛也有怨,對先後則是全然的懷念與愛意。

“那先後的書架畫缸現在在哪兒呢?還在這屋子裏嗎?”

“這梳妝臺便是母後的,她的書架和畫缸被父皇想辦法運往宮中了。”

許知霧看向梳妝臺,點了點頭。

謝不倦不知是笑是嘆,忽而擡頭問她,“此時恐怕快到子時了,阿霧還不睡麽?”

許知霧看見哥哥的眼裏有幾分淺淡的困倦之意,張著嘴打了個哈欠,“睡了,哥哥我這就睡了。”

她躺到床上,哥哥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。

許是親到了花鈿,他出門之後叫了綠織過來為她卸盡妝容。

許知霧任由綠織給她擦面,見謝不倦要走,忽然想起一件事,出聲道,“哥哥,我今晚翻找箱篋的時候找到了一個不是我的小木匣,裏頭好似有些書信,哥哥要不要看看是不是什麽要緊的?”

“書信……”謝不倦並不覺得他會將書信落在許知霧這裏,不過他還是點頭,“阿霧先睡,明日哥哥來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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